孤單看夕陽

孤單看夕陽下山, 或在水平線隱沒, 是非常難得的人生經驗. 看到入神, 自然會思索千頭萬緒的過往, 百般滋味於是雲集腦海, 苦思至忘我, 神遊太虛於九重天外. 正所謂 “假作真時真亦假,無為有處有還無”. 好不容易才返回只有現實的一句: 夕陽無限好, 只是近黃昏.

“只是” 兩個字, 隱約帶點不依不捨, 婉惜無奈的心情, 明天難道沒得看了? 黃昏近, 夜也不遠了吧! 夜裡晚風吹起溫柔, 百物寢息, 只要不心煩氣燥, 只要不“寢息何時忘, 沉憂日盈積”, 只要銘心刻骨記著:青山原不老, 為雪白頭.

不知由哪個時候, 哪支筆開始, 只是近黃昏同時拿來比喻人已到了暮年. 人老了, 只是兩個字是想不得用不上的; 心平氣和, 氣度安詳, 寬宏大量和藹可親的老人如今少見. 只是如此, 只是那樣的未老先衰較多見; 只是本身的尖酸刻薄, 斤斤計較鐵公雞卻偏偏不知道, 甚至認為, 人老了都是如出一轍. 洞悉世情後而不曉憐憫, 常露不屑一切的五官, 面貌通常十分可厭. 懂得唸流水無情, 潮到空城頭盡白, 離歌一曲怨殘陽, 樣子會可親一些! 醫學日新月異, 用藥可能是另類展望. 但那年齡才算是老年呢? 目前, 最好讓他們上一課 “新世紀年齡計算方法”.

有伴同去, 與友同行, 看夕陽, 其實都應該相離一角, 各自感受! 時間到了, 與友人交換個默契的眼色, 各自回家, 天涯海角, 願友誼永不變色, 不要成全了那句: All school-days' friendship, childhood innocence?

或給伴兒來個擁抱, 回程路上, 兩口子喁喁細語, 她撒嬌先開句: 落霞與孤鶩齊飛,他胡言瞎扯秋水共長天好色, 她不依, 就往他腰頭搔去, 對方怕癢, 以後治之有法, 誓要逼到求饒方休! 他反擊, 兩方都怕, 勢均力敵, 那麼先求饒吧, 弱者每會得到多些憐愛. 對方如果溫柔. 想對方來多點溫柔, 也要先學求饒之道.

對付媽咪也一樣; 對付爸爸, 先看他可有思維, 他有, 考他殺悶思維. 如果他在看 Karl Marx's Social & Political Thought, 放過他吧! 他徘徊在社會主義與經濟主義的緊張關頭上, 已煩得要命, 請溫柔為他唸幾句寒武紀:

躍起之後
勢須下落
而今問題在
你如何去平伏那心跳

心跳有各式各樣不同. 對付研究馬克思的爸爸, 莫掉以輕心, 馬克思有名甚難相與!
保衛家國, 就要死不求饒. 如果要假裝明智, 與敵周旋, 機會到了, 亦要飛刀不可. 照樣譚壯飛.

但愛看夕陽的人, 豈又會不溫柔呢? 試看烈日如果不夕, 永遠火熱如戀愛得烈烈轟轟, 那又如何? 倒不如夕照細水長流. 留點光芒餘地給明天. Whom I do love and will do till my death, 永遠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, 至死有待明天的考驗. 非常嚮往又是另一回事了.

眼見外國至死相愛, 至死不渝的例子似乎多了點, 說起來萬分抱歉.

或者看夕陽, 可看出個結果, 會有所悟也未可知. 何況明日她依然在, 幾十億年如一日. 朝聞道, 夕死可矣! 哪裡何種的道, 需要如此誇張!

夕陽過後, 明天再來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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